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叩访感觉

1999-05-1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南 帆 我有话说

这部著作源于一个遭遇——遭遇自己。

我在镜子里面看到了一副躯体,五官,四肢,黄色的皮肤与黑色的毛发。我认识这个人:这就是我。然而,一个问题突如其来地触动了我——我真的可能自由地支配这一副躯体吗?为什么我必须在某些场合穿上合适的服装,保持相宜的表情?谁还掌握了管理这一副躯体的权力?一个人的躯体是公有财产还是私有财产?

这即是思想的开始。

我在躯体背后发现了种种规定。这是一系列文化观念为躯体而编织的牢笼。我们快乐地漫步于阳光之下,从容而自如;我们并没有察觉枷锁的重量。这意味了躯体的驯服——这些规定仿佛已经成为我们躯体的组成部分。一切都拥有了自然的形式。

这部著作试图破坏这样的自然形式。这部著作的目的是,证明许多的自然形式其实是人为的。这样的破坏仅仅寓于阐释的形式之中。我想阐释一颦一笑或者举手投足背后的规范,并且追溯这些规范的来源。于是,种种潜在的、甚至未曾意识到的秩序将浮现出来,暴露出演变的历史痕迹。阐释即是剥离。或许,这些阐释包含了一个有趣的发现——我们没有想到,已经有如此之多的复杂观念已经铭刻于我们的躯体之中。

躯体如此平凡,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找到自己的躯体;另一方面,躯体又如此关键,躯体是奴役、虐待或者解放、自由的终点。所以,躯体是种种文化观念体系的争夺对象。出生伊始,躯体所遭受的种种训练意味深长。这个意义上,躯体是日常现实与文化历史之间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结合部。我相信,躯体可以让我们观察到一系列重要的主题。

我愿意使用自己的语言方式从事这样的阐释。描写体验,逻辑推理,臆测断想,引经据典,相异的话语形式自由地汇于一炉。我很乐意这部著作的文体被称之为“随笔”。随笔是一个令人倾心的名称。顾名思义,随笔是一种自由书写。我十分尊重既定的文体规范,但是,我始终认为,写作所能提供的一个特殊快乐即是,让自己的思想穿透常规而不拘一格地飞翔。

这部著作即要付印,印刷符号将凝固一切。其实,这样的凝固无宁说是一种等待——等待与读者目光的遭遇。这样的遭遇将使书页之中的印刷符号重新活跃,彼此呼应。那个时候,这部著作真正的诞生来临了。(本文系作者随笔集《叩访感觉》的后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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